前兩天，我寫了一篇文章，叫《劉潤：用戶來得太難，走得太容易，怎么辦？》，提到企業微信剛剛發布的新版本，對私域可能帶來的變化。這些變化，主要是三點：1）視頻號 x 企業微信；2）微信客服；3）群管理工具。

在那篇文章最后，我提到，這次發布會，還給我一種強烈的感覺：騰訊正在“從個體到個體的連接”，走向“群體到群體連接”。我說，這值得單獨講講。

今天，就來講講。

但說來有點話長。從哪里開始呢？

就從當下經濟增長遇到的問題開始吧。正好借這個機會，也分享一些我對數字經濟的看法。

— 1 —

第五元素

當下經濟增長遇到什么問題？增速放緩。

改革開放40年（1978-2018），中國經濟的平均年增速是9.5%。但是2019年，放緩到了6.1%。2020年，2.3%。當然，這是因為疫情的影響。如果把2021年算進來，2020-2021這兩年的復合年均增速，大概是5-6%之間。2022年了，很多機構的預測，是4-5%之間。我們看到的最樂觀的預測，是5.5%。

9.5%。6.1%。5-6%。4-5%。中國經濟的增速，持續放緩。

什么原因？你可以從“消費，投資，出口”三駕馬車的角度來分析，分析這匹馬或者那匹馬遇到的問題。但是，為什么會遇到問題？這些馬兒以前不都是挺好的嗎？是因為馬兒們不勤奮了嗎？

當然不是。中華民族，一直是這個叫地球的行星上，最勤奮的民族（至少是之一）。

那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呢？問題出在了“生產要素”上。

經濟增長，源自于價值創造。而價值創造，依賴于生產要素。古典增長理論，認為價值創造，依賴于三大生產要素：土地、勞動、資本。到了現代，新古典增長理論，增加了科技。

你要開個紡織廠，要有地方建廠房吧（這就是土地），要能招到工人吧（這就是勞動），要有錢買設備吧（這就是資本）。這三樣東西中任何一樣短缺（因此昂貴），都會抑制價值創造，從而限制經濟增長。

這可以理解。那科技呢？為什么科技也是生產要素？

同樣是紡紗，用傳統的紡車，一個女工同時只能紡一卷紗。但如果用珍妮紡紗機紡紗這項“技術”，則可以同時紡8卷紗。如果給珍妮紡紗機再套上蒸汽機呢？可以同時紡80卷紗，800卷紗，甚至更多。把科技（比如珍妮紡紗機，比如蒸汽機）用于生產，會極大地增加價值創造的效率，從而帶來經濟的飛速增長。

三次工業革命（蒸汽時代：蒸汽機；電氣時代：內燃機；信息時代：計算機），本質上，都是科技革命。三次科技革命，帶來了人類經濟的三次飛躍。過去200年人類創造的財富，超過整個人類歷史的總和。

這也是為什么我們說：科技，是第一生產力。

但是，但是，在最近這些年，這四個最基本的生產要素的供給，都遇到了瓶頸。土地的價格，越來越高，怎么調控都不容易回頭。資本累積的風險，越來越大，還帶來了嚴重的財富分配問題。而人口，人口，人口，一言難盡。低生育率，導致中國勞動力的規模峰值、比率峰值，都早已過去，開始加速進入老齡化?？萍寄?？像計算機和互聯網這樣影響一切行業的科技革命，已經進入平臺期。下一次科技革命（人工智能？腦機互聯？），還在嬰兒期。

消費、投資、出口，只是價值創造的統計口徑。真正的價值創造，源于“勞動，土地，資本，科技”這四大生產要素的充沛供給。但是，這四大要素，都出現了瓶頸。

我們急需新的、潛力巨大的生產要素，來支撐經濟的增長。

這個新的生產要素，會是什么？

2020年4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這份《意見》，首次把數據，作為第五大生產要素，和其它傳統要素并列，并提出了三個重點發展方向：1）推進“政府數據”的開放共享；2）提升“社會數據”的資源價值；3）加強“數據資產”的確權保護。

2021年12月，北京大學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院長林毅夫，接受采訪時說：數字經濟是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核心組成部分，是中國經濟在第四次工業革命中實現“換道超車”的機會。

這些明確的定調和定性，說明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這個新的生產要素就是：數據。大家相信，數據這個生產要素，未來一定會和勞動、土地、資本、科技，一起，推動中國經濟的發展。所有人對數據的價值，都充滿了期待。

可是，數據，和基于數據的數字經濟，真的能推動經濟的增長嗎？

我相信：真的能。

我舉個例子。

— 2 —

中國工廠的生產效率世界頂尖除了一個環節……

你知道服裝業，遇到的最大的問題是什么？

庫存。

我在商場看到一件39號領口、藍色的、收腰的長袖襯衫。試了一下，挺合身，很高興，想要買。然后發現，價格有點貴：1000元。有點猶豫。問老板，能不能便宜一點。老板很為難，沒法便宜了。我不賺錢。

你很難相信，一件襯衫1000元，居然還不賺錢？

是的。老板可能沒騙你，他可能真的不賺錢。為什么？因為1000元看上去價格高，但是成本也很高。

租金當然是很重要的成本。但是除了租金之外，這個老板還有很多其它成本。尤其是：庫存。

我看中了這件“39號領口、藍色的、收腰的長袖襯衫”。但是，為了讓我能買到39號領口的襯衫，他把36、37、38、39、40、41、42、43領口的襯衫，都進貨了。為了讓我挑到喜歡藍色的襯衫，他藍色、黑色、灰色、白色、綠色、條紋、格子花紋，都進貨了。為了讓我挑到適合自己的腰身，他常規、收腰、加肥、加肥肥，都進貨了。

最后，為了讓我“百里挑一”，他必須“為一進百”。而那些沒有被挑中的，都是庫存。這些庫存過了銷售季，必須通過各種打折手段處理，甚至論斤賣掉。這些成本，又被加回到我那件“39號領口、藍色的、收腰的長袖襯衫”。

這就是為什么，一件襯衫要1000元，但老板可能還是不賺錢。

那么，這個問題出在哪里了呢？

出在先生產，再銷售的這個邏輯上了。我不知道消費者要買什么，只好先生產100件。最后消費者只拿走30件，我當然就會有70件賣不出去。先生產，再銷售，就一定會有庫存問題。

那怎么辦呢？試試“先銷售、再生產”。

最近幾年，短視頻/直播的爆發，催生了直播帶貨的機遇。很多主播在直播間賣衣服?？蛻粽f，哇，真好看，我要買，我也要買。我要綠色的，我來藍色的。我要39碼的，我要36碼的。瞬間，主播獲得了30件各不相同的訂單“數據”。然后，主播再把這30件訂單下到工廠，按需生產，不就完全沒有庫存了嗎？

這就是“數據”這個生產要素的價值。如果我們能在生產之前，就拿到“訂單數據”，就可以大大節省庫存帶來的浪費，用更少的成本創造更多的財富，推動經濟增長。

但是，“先銷售、再生產”有一個重要的前提，那就說：生產周期必須足夠短。我在直播間下單，3-5天后收到衣服，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半個月，1個月，我就等不及了。你不是騙我的吧？退貨退貨。所以，你必須快。非?？?。

可是，怎么才能快呢？

騰訊的同學告訴我，一家叫“智衣鏈”的公司，通過用新版企業微信的“上下游”功能，把上游的工廠連接在一起的辦法，把原來7天左右的服裝生產周期，縮短到了4-48小時。

怎么做到的？

智衣鏈的上游，有26家合作的工廠。他們把這26家工廠的相關負責人，都加到企業微信的“上下游聯系人”里。然后，把自己的應用“云供應鏈”，穿透組織壁壘，直接（免費）下發給了這26家工廠。

過去，服裝工廠比較慢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流程管理不可控。以前一個急單發下去，你只有打電話催，開始做了嗎？工廠老板一定會跟你說，做了做了。問，什么時候好??？快了快了。但有可能，他還沒有開始排產。你只好說：給我拍個照，我看看?；蛘咦约洪_車去廠里檢查。效率非常低。

為什么？因為工廠和工廠之間，沒有實現數字化連接。

所以，有人說：中國工廠的生產效率其實已屬世界頂尖水平。除了一個環節，那就是工廠和工廠的協作。

但現在，智衣鏈下發了自己的應用“云供應鏈”給上游工廠后，就可以要求上游工廠的女工，在裁剪、車縫、整燙的每一步，都要先掃個碼。掃完碼后，生產流程“數據”，就立刻在整條產業鏈中共享了。這樣，就不需要去工廠現場，也不需要對方拍照，就能掌握進度。

每件衣服根據生產工藝，都有預計的每個步驟的生產時間。如果時間到了，下個步驟還沒有掃碼，那大概率是出了一些問題。這時，機器人會自動把異常，同步到上下游的群里，提醒所有人關注。

是缺面料嗎？是設備出故障了嗎？一起解決。在各個不同地方的，整個產業鏈上的所有相關人，通過互聯網連接在一起，共同完成一件衣服的制造。

智衣鏈的周總說，這件衣服，不是MADE IN 陽江，不是MADE IN 東莞，而是MADE IN 互聯網。

最后，他們把服裝快速返單的時間，從7天，縮短到了4-48小時。

這個故事，非常打動我。到底怎么利用數據這個“第五元素”，創造新的經濟增長？用互聯網把大量的中小企業連接起來，讓數據在他們之間，自由流動。

智衣鏈，就是用數字經濟，助力實體經濟的，一個非常好的案例?，F在，智衣鏈已經在服務很多跨境電商、淘寶頭部賣家，比如婕作定制、樸珩定制，還有速賣通、直播博主，以及品牌商，比如新百倫領跑、吉勝紡織、華宏勝紡織，荷馬體育、愛兒健等等品牌。

我畫了一張圖，與你分享。

既然連接上游能創造價值，那連接下游可不可以呢？

當然也可以。

— 3 —

即使總部數字化水平很高但如果經銷商……

品牌商的上游，是工廠。下游是經銷商。

中國的供應鏈，有一個和美國很不相同的地方。那就說：品牌商，很喜歡把下游經銷商叫做“客戶”。

有一次，我和一個著名鞋服企業的CEO開會。他說，他們以前每年只有四件事情，就是春夏秋冬的四次“客戶大會”。把經銷商叫來，展示當季新款。經銷商訂完貨，這個季度就結束了。然后，整個公司，開始忙下一個季度的“客戶大會”。如此往復。

可是，經銷商是品牌商的客戶嗎？當然不。

品牌商只有一個客戶，就是消費者。任何一件衣服、一雙鞋子、一罐奶粉、一部手機，最終只有被消費者買走，一個價值閉環才完成?？瓷先ツ闶前沿涃u給了經銷商，他也付了錢，似乎是你的“客戶”。但是，所有積壓在經銷商手上的貨，最終還是會通過某種形式，反噬你。經銷商不愿意進新款啊，到處打折銷售亂價啊。你不可能獨善其身。所以，消費者才是品牌商的客戶，也是唯一的客戶。那經銷商呢？是合作伙伴。只有品牌商和經銷商通力合作，共同服務消費者的生態，才是健康的生態。

但是，為什么這么簡單的道理，以前卻很難做到呢？

因為上下游沒有連接，所以數據無法在產業鏈里自由流動。所以，品牌商關于產品的理解，無法傳達到離消費者最近的促銷員；促銷員關于產品的一手反饋，無法傳回給品牌商。品牌商的反應，總是慢市場半拍。

那怎么辦呢？

騰訊的同學分享說，李寧開始用新版企業微信的“上下游”功能，把下游的經銷商們，加入自己的企業微信，來解決溝通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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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寧的企業微信里，除了自己的員工外，還有一個“LINING中國的經銷商”列表。這就是“上下游聯系人”。比如，躍翔體育。躍翔體育，也是企業微信的用戶。李寧邀請了躍翔體育總部的5名管理層，和冀北子公司、冀南子公司，共747名員工，成為了李寧公司的“上下游聯系人”。于是，一群人就和一群人連接起來了。

這有什么用呢？

有一次，全國突然降溫。這是主推羽絨服的絕佳時機。李寧總部，迅速準備了一份羽絨服的朋友圈文案，和門店銷售策略?？墒?，這份文案和策略，怎么才能給到700名經銷商的一線員工呢？

李寧以前的做法是，打電話給躍翔體育的管理層，不斷叮囑，一定要轉發，并傳達到每一位一線銷售。然后躍翔體育的管理層，再打電話給子公司經理。子公司經理，再打電話給每個門店的店長。店長，再傳達給一線銷售。最后，耗時很久，甚至很多人還沒有被通知到。貽誤了商機。

所以，品牌商經常感嘆：即使總部數字化水平很高，但如果經銷商的數字化水平低，協作起來也不得不向下兼容。

那現在呢？

現在李寧會用企業微信“上下游”功能，在躍翔體育同意后，直接把文案和策略，發送給躍翔體育所有一線員工。這些員工的手機上，都會彈出這樣一個通知：有緊急的公告未讀，前去查看！

李寧和躍翔體育，可以在后臺看到，有多少員工看到了通知。始終沒看的，再單獨聯系。

這就是“連接”的價值。品牌商能用互聯網，把下游的經銷商連接起來后，數據就能在他們之間，自由流動。這樣，品牌商和經銷商，就能用最快的速度，抓住稍縱即逝的商機。

除了文案和策略，李寧還經常用企業微信里這個“上下游”功能，下發需要當天更換的門店陳列，臨時的激勵政策，以及接受來自門店的各種反饋。

從此，品牌商和經銷商的客戶，統一為了消費者。

這么做的，不止是李寧。還有三一重工。三一重工把遍布全國100多個城市2萬名經銷商員工，都加入到“上下游聯系人”中。以前上下游沒有連接，所以經銷商自己準備圖冊、銷售資料。但現在，在三一重工的直接賦能下，20000名經銷商員工動作整齊劃一，提高了成交率。

我也畫了一張圖，與你分享。

企業微信，或者說騰訊，在做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騰訊一直說，它要做產業互聯網，產業互聯網。用企業微信來連接“上下游”，也許就是騰訊向產業互聯網，邁出的重要一步。這一步可能還不大，也可能還不完美，但是，卻已經因為連接，把數據變成了資源，在上下游之間自由流動，創造了額外的巨大價值。

于是，數據，變成了促進經濟增長的“第五元素”。

最后的話

為什么寫今天這篇文章？

最近，有很多關于“數字經濟”的觀點，讓人擔憂。很多人把數字經濟，放在實體經濟的對立面。似乎數字經濟的發展，影響了、甚至是打擊了實體經濟。很多人把數字經濟，放在實體經濟的對立面。勢不兩立。這是一個很危險的觀點。

數字經濟，從來都不是實體經濟的敵人。數字經濟，必然會助力實體經濟的發展。就像蒸汽機助力了第一次工業革命的實體經濟，內燃機助力了第二次工業革命的實體經濟，計算機助力了第三次工業革命的實體經濟一樣，數字經濟，必將助力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實體經濟。

這個世界，已經有太多的壞消息了。最大的壞消息，就是從增量經濟，到存量經濟的轉變。這種轉變，必然會帶來“卷”。而數字經濟，是所有這些壞消息中真正的好消息。因為它帶來了促進增長的第五元素：數據。不想卷的話，我們必須在數字經濟上，尋找增長。

這個增長空間大嗎？

非常大。

在中國，中小企業貢獻了60%以上的GDP。但是，目前只有2%的企業，得以深度數字化。如果我們能把2%提升到12%，或者20%，甚至80%，我們也許有機會，重新回到增量經濟。

祝福企業微信。祝福所有在數字經濟上不斷探索的企業。

更祝福所有的實體企業，能通過數據和數字經濟，重回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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