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產業發展實踐表明，產業集群是產業現代化發展的主要形態，是國家或區域產業競爭力培育的重要載體和主要源泉。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推動建成中國式現代化，加快建設制造強國。當今，我國先進制造業集群建設仍處于致力發展階段，有必要了解明確培育全球先進制造業集群方式，研究總結集群促進組織的發展模式，進而突破發達國家主導的全球價值鏈利益分配格局，暢通制造業國內國際雙循環，推動實現中國制造業的結構調整與全面升級。

先進制造業集群是在產業集群的一般特征基礎上，聚焦先進技術、工藝和制造業領域，圍繞領導型企業集聚的大量企業、機構，通過合作與交流共生形成的復雜網絡結構和產業組織形態，是產業分工深化和集聚發展的高級形式。全球先進制造業集群作為先進制造業集群的高級形態，指在一定區域內，與特定先進技術相關的若干企業、行業組織和科研院所等機構，圍繞共同目標，共生形成的組織高度網絡化、能夠引領全球技術創新和產業變革、具有強大包容性和根植性的產業網絡（侯彥全、程楠）。全球先進制造業集群擁有世界級競爭力，是一種創新型的網絡組織，是國家謀求國際競爭優勢的核心戰略工具（趙作權，2020年）。結合文獻研究，本文將全球先進制造業集群定義為：以先進制造業為基礎，在全球范圍內具有影響力、話語權，有較高的國際市場占有率，擁有全球化視野，掌握制造業產業核心技術，同時是在創新能力位居榜首的“鏈主”的帶領下擁有高度聚集性的制造業集群。

先進制造業集群一般會集聚行業內龍頭企業、大中型企業、集群促進（管理）組織、政府、科研機構、高等院校、金融機構、行業協會、人才機構、技術轉移中心、培訓機構、律師事務所、會計師事務所，及其他產業服務機構等成員，先進制造業集群成員結構參見圖1。目前，世界公認的全球先進制造業集群有美國硅谷高科技信息產業集群、英國劍橋工業園區生物技術產業集群、日本九州島半導體產業集群、德國斯圖加特汽車產業集群、印度班加羅爾IT產業集群等。

集群促進組織（以下簡稱“促進組織”）是指先進競爭力集群的聯絡者、締造者和建設者，它能夠把各種組織整合在一起，特別是把具有競爭關系的企業通過研發合作組成創新命運共同體，能夠提升產業與技術的地方根植性和全球競爭力，是連接政府和市場的強有力的紐帶，在先進產業集群網絡組織模型處于中心位置。總結分析國內外先進制造業集群促進組織模式如下。

（一）美國—政府“1+N”部門聯動管理模式。美國于2009年提出“美國創新戰略”，構建了“1+N”部門聯動的集群促進管理機制，發揮“市場+政府+中介機構”效用。國家出臺“區域創新集群計劃”，每年資助集群組織機構約600萬美元，用于為集群內小企業提供創業導師和咨詢服務等。美國集群促進組織一般是非營利性質的，包括集群掛靠機構、理事會成員。集群促進組織匯同企業商會、行業協會、高校商學院等非政府機構的合作，并利用其掌握的大量集群和區域經貿環境等相關信息，為集群管理和發展搭建信息共享平臺。

（二）德國—中立高效的集群合作機構模式。德國聯邦政府推出“頂尖集群競爭計劃”，強調在全球構建協作創新網絡，其先進制造業集群的結成、管理和發展基本上都是由區域內各主體自行組織，最后采用競賽的方式遴選出聯邦政府資助的集群。據統計，政府對每個領先集群提供5年共4000萬歐元的支持，推動企業技術研發合作。目前，德國已培育生物醫藥、智能制造、有機電子等領域的全球先進產業集群15個。

德國的集群促進組織以中立高效為原則，精準服務集群成員，機構形式多數是公司型組織，部分是聯合會型組織，在運營不同階段受到政府不同比例的資助，機構致力于打通政策鏈、產業鏈、創新鏈和資金鏈，以企業需求為中心構建各方高度協作的網絡化體系，并且在服務集群發展時，逐步降低自身對政府補貼的依賴性，構建可持續發展的市場化運作路徑。

 （三）歐盟—委員會指導下市場化管理機構模式。歐盟產業集群發展時間較長，2009年就發起了歐洲卓越集群倡議。關于先進制造業集群的培育，歐盟注重政策引導，集群管理機構市場化運作。充分發揮市場導向作用，歐盟委員會成立了集群分析秘書處、集群觀察站、集群專家小組和卓越集群基金委等機構。在委員會的指導下，組織集群評選競賽，實施集群管理經理人計劃，提升集群管理水平，發揮職業經理人效用。歐盟委員會也資助搭建了歐洲集群合作平臺，借助各種國際或者歐盟的活動組織，幫助集群組織與其他地區的集群組織建立合作關系，促進中小企業融入全球價值鏈。

（四）日本—政府兩部門協作共建模式。日本注重建設集群發展長效機制，產業集群戰略計劃長達20年之久，持續推動政產學研合作創新，搭建企業與第三方機構的關系網，有效促進創新要素的流動與共享。

日本產業集群計劃實施跨部門共同參與集群建設，主要由經濟產業省和文部科學省兩個部門負責，聯合開展了創新集群升級行動，建立會商協調機制，共同組建區域集群促進聯合會，聯合第三方組織制定產業集群發展計劃，設立集群計劃推進機構，一般是公益法人和財團法人，有政府事業單位，也有社會組織。推進機構下設專門的集群管理部門，一般采取構建產學研官人際網絡，召開研究會、交流會、成果發布會，發布相關信息，向集群大學、企業派遣技術協調員，支持產學官合作研發，通過孵化器設施、創業家培育設施支持創業等措施，落實集群計劃戰略。

（五）深圳—科研機構主導的研究院模式。深圳是國內新一代信息技術企業的最大聚集地之一，深圳新一代信息通信集群在2021年國家先進制造業集群競賽中，以優異的成績獲得競賽第一名，該集群聚焦信息通信產業細分領域的5G、集成電路、新型顯示，以及人工智能等關聯產業。該產業集群的促進組織為中科院深圳先進技術研究院（以下簡稱“深圳先進院”），由中國科學院、深圳市人民政府、香港中文大學三方共建。

深圳先進院實施理事會管理模式，定位“樞紐型”集群促進組織，以技術創新引領、產業投資與孵化相結合的發展模式，發揮核心技術、產業共性技術、人才教育、企業孵化等多方面的示范作用，構建協同合作網絡，深度挖掘產業共性需求，推動研發成果產業化。同時，深圳先進院注重“政產學研”聯盟，牽頭成立多家產業聯盟和行業協會，已初步建立了以科研為主的集科研、教育、產業、資本為一體的微型協同創新生態系統。機構下設管理機構、科研部門、創新平臺，并資助了創新外溢機構多家，創辦了中科院深圳理工大學。目前，深圳先進院在5G、集成電路、新型顯示等領域培育超過5家子促進組織，組織逾20家行業服務商建立集群促進網絡。

（六）南京—行業協會促進管理模式。南京市人民政府于2022年2月出臺《南京市推進軟件名城提質升級打造萬億級產業行動計劃》，提出發揮首個國家級軟件和信息服務先進制造業集群優勢，加強集群促進組織建設，提升產業網絡化協作水平。其軟件和信息服務產業集群在2021年全國先進制造業集群競賽中獲得第六名成績。南京市軟件行業協會是南京軟件和信息服務產業集群促進組織的主體單位，成立于1992年，服務于南京地區數千家軟件企業，發揮政府和企業之間的橋梁和紐帶作用，推動南京地區軟件產業鏈的整合。該協會屬于3A級社會組織，組織機構涵蓋會員代表大會、理事會、常務理事會、秘書處，會費主要來源于會員入會費、政府資助、開展活動或服務的收入及捐贈。

綜合來看，發達國家產業集群培育多是公司型運作、行業協會或產業技術聯盟推進，集群多年發展反向促進了發達國家集群促進組織成功開拓市場化運作路徑，進一步推動集群產業高質量躍升，塑造全球競爭力。國內先進制造業集群促進組織一般是研究機構、行業協會、事業單位等，基于我國先進制造業集群的發展現狀，集群促進組織更多是致力于集群發展初期、中期的治理網絡和研發創新網絡的建設。

強調集群網絡化發展的促進組織，可作為連接政府和市場的“第三只手”；推動形成組織共治、利益共享、合作共贏的集群發展模式，是集群組織變革的首要著力點。為加快我國制造業轉型升級，把握全球價值鏈重構機遇，推動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發展，結合全球先進制造業集群、國家先進制造業集群促進組織案例的模式與經驗總結，對國內培育打造全球先進制造業集群促進組織發展模式建議如下。

（一）注重頂層設計規劃科學化發展。先進制造業集群促進組織要立足集群培育和促進，培養國際化視野和全球格局眼光，高規格、科學化制定自身的頂層設計規劃。要清晰明確自身發展職能和定位。總結國內外先進制造業集群促進組織，其職能一般包括落實國家和區域集群發展戰略，開展集群發展規劃研究，圍繞產業集群和產業鏈開展服務，有效促進企業集聚，支持企業創新，提供集群發展服務保障等，而不同類型的促進組織職能和定位存在差別，要結合內外部環境、發展要求等因素尋找最適應的發展路徑。考慮到集群發展階段和自身發展需要，促進組織應科學化制定自身組織架構，并適時變革，為職能的發揮和落實提供組織保障，始終扮演好“織網人”角色，助力先進制造業集群治理網絡、研發合作網絡和國際協作網絡建設。

（二）政府性與市場化二元互動發展。充分發揮“政府-市場-集群組織”模式優勢，先進制造業集群促進組織應關注政府性職能發揮與市場化運作互動、并重發展。 

在政府性職能發揮方面，以執行國家集群戰略、區域集群發展計劃為導向，培育全球競爭力的先進制造業集群，深入開展政策可行性調研，對接落實產業集群戰略的階段性目標，向政府高質量反饋集群發展訴求；建立集群發展觀察、評估的能力，以科學的評估體系為依據，對集群計劃進行質量評估與動態監管。

促進組織可關注市場導向，在中立高效的原則下，在市場并參與市場，探索“產業服務+政策咨詢+商業模式輔導+人才服務+投資”等業務模式。在推動創新成果產業化的同時，以市場需求為出發點，借力市場化運作的驅動性，以期保持創新發展的主動性，組建產業技術聯盟，通過市場化交易與集群內企業建立發展命運共同體，引領建立有序健康的市場機制。

（三）以集群需求為導向平臺化發展。作為先進制造業集群的促進組織，應更關注集群企業的發展需求、用戶需求和產業發展需求，充分應用平臺經濟和數字經濟的網絡化效用，搭建科技資源共享平臺、產業服務平臺、人才支撐平臺。

科技資源共享平臺。以創新引領，集群促進組織應聚焦先進制造業創新的關鍵共性技術、高端前沿技術，布局或聯合科研院所、高校合作研發，并建立集群科技資源共享平臺，以國家重點實驗室等“國字號”創新平臺為支撐，為企業提供合同科研、聯合攻關、技術轉移等服務，完善產業鏈協同創新機制，強化“產學研”深度合作創新，有效激發集群內知識溢出效應，加快技術成果從實驗室走向市場的步伐，為先進制造業集群高質量發展提供科技支撐體系。

產業服務平臺。圍繞產業鏈開展服務，研判先進制造業集群中全產業鏈的發展現狀，針對強鏈、補鏈目標，運用產業投資、業務布局，協調基金等金融機構投資等方式，健全完善產業鏈條，加強集群內企業的關聯度，解決“集而不群”問題。提供技術培訓、組織管理、專利申請、融資服務、政策解讀等公共服務、配套服務，塑造自身盈利可持續發展能力的同時，提升集群生態系統完備性。

產業人才支撐平臺。先進制造業集群促進組織可將人才供給服務作為產業鏈運營，覆蓋引才、育才、用才、服務人才等全方面，組建具有強大市場競爭力的人才引領子企業，為集群內部的各企業提供專業、深入的服務，搭建集群人才支撐平臺。積極向上爭取人才引聚政策，吸引國內外知名先進制造業科技創新人才，因地制宜精準服務先進制造集群的全產業鏈。

（四）塑造強整合能力協同共享發展。促進組織要游刃有余地參與產業集群經濟層級、社區規范、協會自治、地方監管四層次的治理體系，較強的資源整合能力是集群促進組織的必備因素。

在內部，促進組織匯聚行業專家、科研院士等建立專家庫資源，以技術引領開展產業孵化、業務布局，為集群建立產業生態；應集合全機構發展要素，實施數字化轉型，構建自身業態、創新資源、各項平臺的融合與協同發展體系，充分發揮集群促進組織掌握的資源優勢，開發新業態、新模式。

同時，立足于全球先進制造業集群培育，促進組織更要構建跨集群協作能力、國際化合作網絡構建能力。信息技術、人工智能、大數據、物聯網等融合應用的驅動，促進組織可把握區域經濟一體化發展機遇，建立跨區域的高端智庫。借力新基建基礎設施，培育數字化新生態，促成跨集群間協作。利用博覽會、展覽會、國際研發交流等方式，強化全球合作，打破低端技術封鎖，推動集群內企業與國際企業建立聯系、合作研發，建立全球立體化合作網絡。